adidas 联名作，并非 Balenciaga 2023 春季秀场的唯一亮点

「我想我这辈子都是个怪人。」

「就像年轻时的那样，只是现在 40 岁的我终于学会了接受自己的与众不同。我曾经觉得自己像一个怪胎，因为社会总是习惯将每个人都放在不同的盒子里，当你不属于这些类别时，你会感到孤独，但同时它也让你变得更强大，让你成为千篇一律之中的幸存者。」

2021 年 11 月份，刚刚完成 Balenciaga 高级定制秀场的 Demna Gvasalia 在接受国际时尚杂志 Numéro 的个人专访途中，针对「怪」一字，如释怀般地向编辑 Delphine Roche 说到。

诚然，自格鲁吉亚设计师执掌巴黎老牌时装屋近 7 年以来，怪诞又独特的视觉语言始终贯穿于品牌的美学架构，从社交媒体的营销方式、Campaign 的创意策划到时装系列的设计元素、配饰鞋履的另类呈现等，无不渗透其中。

三天前，一叠装在牛皮纸袋被纸带捆绑住的美元假钞开始于网络上疯传，继 VR 设备、破旧 iPhone 6S 后，Balenciaga 此番透过印有秀场发布细节的「现金」邀请函，再次揽足了眼球。除此之外，Balenciaga 的字母 Logo 还被投射至数个纽约著名地标上，包括麦迪逊广场花园、纽约公共图书馆、哥伦布圆环以及联合广场。

Balenciaga 邀请函 / Via Jamesperkins

那么今日，我们不妨随着 Balenciaga 2023 早春系列的正式发布，一览 Demna 为时尚界带来何种相貌的全新作品。

资本主义笼罩下的秀场

Balenciaga 2023 早春秀场 / Via Vogue

美国纽约州南部，曼哈顿金融区的百老大街 18 号上，矗立着颇具古典主义的历史性建筑纽约证券交易所 NYSE。受乔治华盛顿雕像俯视的该股票交易标志性场景，如今又多了一重新的身份：Balenciaga 2023 春季系列秀场选址。

Demna Gvasalia 此番将发布舞台由一贯的法国巴黎首次移师至美利坚，其实并非随便换个地方那么简单。考虑到早前品牌与美国流行文化象征《辛普森一家》推出合作企划以及签下美国顶级名媛 Kim Kardashian 为最新代言人，此举或许能视为 Balenciaga 再度拥抱美国文化继而开辟更主流的世界市场的重要步伐。而截稿前两日，美国似乎也合乎时宜地「回赠」了一份大礼，本土新闻杂志《时代周刊》评选 Demna Gvasalia 为「The 100 Most Influential People Of 2022」，令其成为历史上首位获此殊荣的格鲁吉亚人。

纽约地标 NYSE / Via Vogue

Balenciaga x Simpsons / Via SLN

Demna Gvasalia / Via Time

然而在几乎横跨整个北美洲大陆的这片土地上，为何偏偏选中纽约？回到邀请函所埋下的伏笔，一切源自本季与资本主义相关的叙事主题。

「我们必须触碰情感，我们生活在一个可怕的世界里，时尚反映了这一点......我认为这是场非常紧迫的时装秀」，Demna 在后台对记者说道。颇为巧合的是，办秀当周的周三，美国股票市场全线崩溃，一时间负面报道铺天盖地于各类财经报道当中，华尔街甚至警示国家经济正走向衰退。但 Demna 早已习惯处理动荡不安的社会情绪，这般时事背景下于证券腹地办秀，何尝不增添了几分反乌托邦韵味。

秀场布景由品牌定番合作对象 SUB 建筑设计单位负责完成。交易厅内光线暗淡，仅仅依靠微弱的霓虹灯管与密密麻麻的屏幕在硕大空间里充当光源，若深入细看，不难发现股票交易行情、新闻数字内容、企业 Logo 等符号相继出现在荧屏之上，还原出原始且强烈的资本主义氛围。金钱、财富、权力充斥秀场各个角落，人们没有失望，连同半年前在史诗级的暴风雪场景中毫不避讳地讲述乌克兰战争危机，Demna 再次证明了自己对于在何时何地谈论何事的绝对能力。

室内场景 / Via Balenciaga

当然，身为 Met Gala 主办地的纽约，除了上述资本主义世界以外，还常因一众社会上流人士而闻名，坐席上不乏 Alexa Demie、Kanye West、Marc Jacobs、Pharrell、Anna Wintour、Christine Quinn 等熟悉面孔，就连刚刚上任的纽约市市长 Eric Adams 也出现在了观众群之中。

1-2: Alexa Demie & Kanye West

3-4: Marc Jacobs(右) & Pharrell(左)

5-6: Anna Wintour & Eric Adams(中)

伴随着开市钟声响彻 NYSE 大厅，Balenciaga 秀场即将揭开神秘面纱。Demna 丈夫兼艺术家 BFRND 所操刀的背景音乐 Hedge Fund Trance 渐起，鼓点、警笛连同打击乐在失真的脉冲噪声中显得尤为急促，与眼前严肃景象颇有矛盾对立感。途中短暂穿插以 Frank Sinatra 的 New York, New York 女声翻唱版本，并在结束后透过愈发强烈的节奏勾勒出俱乐部派对画像。有意思的是，某些零星时刻的屏幕故障也点缀出了不祥之感。

BFRND / Via Coeval Magazine

这本应是纽约中心地脉某个公休的周日早晨，金融界的从业者可能才刚从股市崩盘中恢复过来，然而大批的安保人员、蜂拥而至的路人以及时尚圈的代表性角色打破了该有的宁静。

「在纽约证券交易所的地板上，Balenciaga 将早餐女王 Sarabeth's 的通勤食物替换成 Techno 音乐，证明了我们一直都知道的事情：金钱能让世界不停地运转。」ELLE Australia 在报道中写道。

交易所场内 / Via Daniel Arnold

界限鲜明的系列三部曲

Balenciaga Backstage / Via WWD

聚焦系列本身，模特清一色身穿 BDSM 风格的乳胶面具与打底连衣裤亮相、只露出眼睛嘴巴还有俏皮怪诞的马尾辫，犹如一抹承载服饰的恋物癖画布。这不禁让人联想到 Walter Van Beirendonck 的 Wild & Lethal Trash 1995 秋冬秀场中高度相似的一幕。

但两人对此的运用方向其实有所区别，前者恋物偏向意指拜金行为，也有工作与时尚之奴隶的含义，而后者则参照的是性癖好。

Balenciaga / Via Interview Magazine

Walter Van Beirendonck 1995 / Via i-D

考虑到不同领域层面的受众群体，秀场被划分为三部曲，第一部分是 Demna Gvasalia 带来的全新系列「Garde-Robe」，字面意思为「衣橱」，但创意总监更喜欢将其形容为「高档的经典服装」。

灵感源于去年 7 月重启的高级定制系列，诸如收腰西装、八十年代感的双排扣拱肩外套、蝴蝶结丝绸衬衫等，并使用区别开普通季度成衣的精致利落剪裁以及奢华面料完成，一反过往的激进比例，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取得微妙平衡。

Balenciaga Garde-Robe / Via Vogue

几乎全黑的配色显得尤为低调、优雅且简约（20 世纪初在纽约，印花与艳色被视为低俗），再衬以模特佩戴的丝框眼镜、皮手套、耳环、公文包等，合力指代着「金钱、知识分子与职权」三大关键字眼，瞄准纽约商务人士对通勤着装的苛刻需求，价格自然也高出一档。

眼镜 / Via Vogue

包袋 / Via Vogue

没有任何 Logo 的加持也侧面印证了 Demna Gvasalia 已全面构筑成清晰鲜明的设计标签，无需多余微标也能被人们所辨识，这点在巴黎乔治五世大街 10 号的时装屋沙龙中尤显突出。

「我们已经有了街头服饰的部分，Gard-Robe 是真正的新鲜血液，一个半高定系列。事实上，这就是我故事的开章：人们因为连帽衫熟知我，但我为 Balenciaga 所设计的第一件作品是款量身定做的外套」，Demna 为此解释道。

巴黎乔治五世大街 10 号举办的高定秀 / Via Purple

跟随音乐旋律的逐渐变化，系列正式迈入第二阶段「Eveningwear 晚装」，廓型多了几分别致。飘逸垂坠的丝绸套装、宽松慵懒的针织衫、凸显身材的贴身长裙穿梭于秀道之间，为在场各位业界明星提供了不少实质性搭配模板。

而更为吸睛的，莫过于满幅黑白波点褶皱连衣裙、全亮片晚礼服以及喇叭袖垫肩上衣三套造型。

与此同时，Balenciaga 数款全新鞋履亦一并亮相。官方秀场笔记介绍道「Classic Pump 被重新设计为带有衬垫的巨型 XL Pump。Steroid boots 与德比鞋尽管看似厚重，但实则非常轻」，还有一款袜子鞋与高跟鞋杂糅的 Stage shoes，渲染出一种错视感。

Balenciaga Eveningwear / Via Vogue

正当看客仍在不断吸收 Demna「端庄正经」的设计时，BFRND 操刀的 Techno 电子乐重新接管证券交易大厅，在 Led 显示屏如故障般杂乱闪烁的背景下，一众 Club Kids 身穿秀场终章作亮相，备受外界关注的 Balenciaga x adidas 终于揭开序幕。

一眼望去，除了比较 Basic 的 Oversize T恤、足球比赛服和运动风衣之外，相对出彩的则是做旧牛仔套装、配色明亮的拳击手长袍大衣和及地翻身连衣裙，可以看到德国运动巨头的经典三叶草 Logo 与三条纹设计贯穿始终，还有那双曾经的泛滥街头的话题鞋款 Triple-S，在被注入 Samba 血统唤醒之后又再次登上了时装殿堂。

「说实话，我一直想使用三条纹和 adidas 的标志。在 7 岁的时候我拥有一件 adidas 运动服，那是我童年时代最伟大的时尚时刻」，秀后采访环节中，Demna 回忆起多年以前。

Balenciaga x adidas / Via Vogue

尽管共计 23 套的合作造型占据了 2023 春季系列的不少比例，但整体观之，Balenciaga 并没有炮制出多少惊喜单品，甚至有不少时装评论人直接指出该次重头戏过于缺乏诚意。

倘若各位对足球赛事略有了解，相信都能看出秀场上的几件球衣单品与著名英国曼彻斯特联足球俱乐部的 2003 赛季主场球衣尤为相似，尤其是胸前队徽与正中间沃达丰集团标志的两位个置。其他一些更为 adidas 普款的单品也被眼尖的网友扒出对应「平替」。

Balenciaga x adidas / Via Jockograves & GQ

Manchester United FC 2003-04 / Via Goal

不少款式近乎于直接放大 / Via Interview Magazine

引起负面声音的背后其实原因众多。首先是 Demna 在 Balenciaga 对于运动元素的屡屡沿用，球衣这一单品近年来不仅充当着他表达反时尚诉求、讽刺阶级制度的惯用载体，更是巴黎老牌时装屋与千禧代消费者拉近距离的实用途径，它毫无疑问地成为了 Balenciaga 美学符号的重要组成、社交媒体上的爆款，但同时也因过度曝光削弱了其独特性。

再者，同样具有里程碑意义的 Gucci x adidas 于三个月前率先亮相，在 Alessandro Michele 称得上是交足了功课的对比下，此番趋于 adidas 常规门店产品的 Balenciaga 合作更显平淡。

Balenciaga Fall 2020 Jersey / Via GQ

Gucci x adidas / Via Scmp

不过平替终归是平替，外观层面或许能找到类似，但即便是 adidas 售卖的欧版(所有廓型中最大的版本) XXXL 款式，亦难以与 Balenciaga 的夸张轮廓相提并论，在面料选用与制作工艺两方面同样有着本质区别。

而站在当事人的角度来看，Balenciaga x adidas 之于格鲁吉亚创意总监确实拥有另一层更深的，与友谊及地域相关的意义。

当 Gosha Rubchinskiy、Lotta Volkova、Demna Gvasalia 该「后苏联美学」创始三人组中的前两位先后与 adidas 开启合作时，人们就已经期待起开云集团靡下的 Demna 与国际运动龙头的联名事宜。这显然不可能是 Nike，从与 Nike 深度绑定的 Virgil Abloh 入驻 Louis Vuitton 或是同为 LVMH 集团的 Dior 宣布联手 Air Jordan 的那一刻开始就几乎已成定局。且如今 Gosha 退隐，Volkova、Demna 则各自忙碌于前线，颇有些说不清，又道不明的复杂思绪。

Gosha Rubchinskiy x adidas / Via adidas

Lotta Volkova x adidas / Via adidas

半年前与 GQ 时装编辑 Hans Bussert 的访谈中，Demna 特意谈到了自己与德国之间的联系「我没有在这里住过很久，也许加起来只有一年半的时间。但柏林这座城市，真的可以说某种程度上塑造了我对时尚的热爱」。而作为德国国民品牌的 adidas 又曾在遥远的东欧大陆(Demna 故乡)扮演着青年场景下的重要角色，是亚文化群体 Gopnik 的代表性着装，亦是斯拉夫蹲的标配。

种种看来，或许 adidas x Balenciaga 埋藏着 Demna 本人不少的情感回忆。

Balenciaga x adidas / Via Juliendc

以往的时装系列当中，Demna Gvasalia 经已讽刺过气候变化、名人文化、网络失实等社会现象。这一次，他将「金钱是世界上最大的恋物癖」的概念，带进象征财富的交易大厅里展示，缔造了华尔街 230 年历史中极为不寻常的事件之一。

2022 年，Demna 即将迎来执掌 Balenciaga 的第七个年头。他所写下的辉煌篇章，不仅在于其设计本身，更在于为每支季度秀场所构筑的愿景宇宙，当观众、服装被共同置于此般背景下，一切都拥有了更多的意义。正如 Demna 曾经吐露的那样「总的来说，有两件事是我一直喜欢做的。第一件事是做衣服，从我 4 岁就开始了。另一件是布景设计。我常常会在家里制作场景，让父母行走在某个想象空间里」。

而如今，这个愈发浩瀚的空间正影响着世界上一群又一群人。